甘肃省的定西地区，是干旱少雨的地方。中秋刚过，田野上已渐露肃杀之气。
在定西县残联的工作人员陪同下，记者乘车前往凤翔镇李家咀，一个叫红土坡的地方，去看望一位名叫康家驹的老人。残联的工作人员说，这个康家驹，可是个传奇性的人物。
从干燥的乡村土路上拐进康家，眼前一片错落有致水灵灵的植物，好像踏进一个小小的绿洲：南瓜藤、番茄秧、辣椒架，梨树、苹果树，还有一朵朵正开放的鲜花，装点着这个农家小院，漂亮而殷实。进了正房，迎面挂着大幅的书法中堂，再进去，写着治家格言的 4 个条幅整整齐齐挂在白墙上，映着窗明几净，让人不由得猜测：这里是不是住着个学养深厚的隐士？
康家驹的妻子，一个寡言而羞涩的女人把我们让进屋里，她说：老康骑自行车接放学的孙子去了。等老康的工夫，残联的工作人员跟我说起老康的不同寻常。
康家祖上是书香世家，光绪年间，出了一位叫康敉的，曾官居山东泰安府的知府。因主持重修泰安文庙、泰山上书院和岱麓书院而名载史册。后来，为了躲避战乱，举家迁到了陕西安康，以务农为生。表面看来，康家的子孙和当地农民已一般无二，但耕读传家的传统，使他们一直没有放下书本。无奈时运不济，康家逐渐败落，到康家驹这里，书也只念到高小（相当于初中）。不过，这在 30 多年前的凤翔镇，也算是高学历了。
有文化的康家驹从十五、六岁起，就一边种地，一边以 “ 社请教员 ” （即民办教师）的身份给农民扫盲。随着 “ 文革 ” 开始，平静的生活不复存在。 “ 成分 ” 不好的康家驹得罪了生产队的干部，在一次纠纷中，干部叫人把康家驹打了一顿。那时，康家驹正好 30 岁，知书达礼的他觉得自己没做错事，却当众受辱、颜面尽扫，一气之下，起了轻生的念头。他扑向正轰轰开来的大卡车，想一了百了，幸亏汽车司机反应快，一打轮，保住了康家驹的性命，但车轮还是轧过了他的脚。那时县医院条件不好，为了防止感染，情急之下，做了截肢手术。
落下终生残疾的康家驹，日子过得每况愈下。年老的父母、稚龄的两个孩子，都仿佛失去依傍。 40 多岁的时候，康家驹又患上白内障， 1992 年，右眼完全失明了。左眼跟着受了影响，视力也越来越差。这时，正是改革开放轰轰烈烈的时候，乡邻们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好，康家却陷于贫和病的双重困境中，成了定西县 “ 残疾人联合会 ” 重点照顾的对象。
听到这里，我不由得猜测：这个性格刚烈的人，大概被生活磨得没了脾气，消沉的很。
正说着，康家驹带着孙子回来了。听说我们的来意，他爽朗地大笑一番，反反复复说一句话： “ 哎呀，这两年好着说不成！ ” 于是，我们坐下来，听他细说那好得无以言表的经过。
“ 我们家祖上是读书人，我没读成书，一直觉着愧对祖先。那也是没办法的事，我就想着好好种地，当个本分的农民，把孩子培养得有出息。没想到成了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残疾人。没有腿了，本来也可以干一干给人写字的营生，哎，我的脾气又急，老是想不通， 40 几岁上急出了白内障，更是啥都干不了了。家里上有老下有小，因为我都没过上好日子，我还算是个有点文化的人，正年富力强的时候，成了家庭和社会的负担，真是没脸！哎，那些年，真是说不成 ……
少一条腿，还能柱个拐到处走走，能干点事儿，眼睛不好，可是最痛苦！你说我看不见吧，模模糊糊还有个影儿，又看不真切，把我急得！老揪自己的眼皮子。
话说回来，我还是觉得上辈子积德了，一个是娶了个好老婆，贤妻良母！我残废了，老婆一直照顾我，她那么瘦小，还背着我出门去晒阳坡（晒太阳的意思）。再一个就是残联的同志一直关心我，帮着我装了假肢，还联系我到 ‘ 健康快车 ' 上做了眼睛的手术。现在我能走路，能骑自行车，能到学校去接孙子，还能驮着自家种的果子到市场去卖。高兴的很！最高兴的是我又能读书看报、欣赏书法了。人总得有点精神享受，你说是不是？
说起我做手术，还挺有意思哩。 2001 年 7 月 ‘ 健康快车 ' 到的定西，我是 8 月份去做的。第一天上车做检查，车上的大夫跟我说，我这个眼睛坏的时间太长了， 10 年时间，视神经可能都萎缩了，手术后的效果不会太好。结果做完以后，第二天一查视力，哎呀，好的很！ 1.2 呢！看得可清楚了。给我做手术的大夫也说 ‘ 视力恢复的这么好，真是个奇迹 ' 。你看，我老了老了，出奇迹了，哈哈。比大夫的都好。
出院回家的时候，我的老母亲还在， 81 了。我走到她的炕跟前，老母亲正在做针线，我说 ‘ 妈，我的眼睛能看见了。 ' 妈妈还不信，她说 ‘ 那你把我的红线找出来。 ' 我一下子就找出来了，她老人家才相信，直说我福分大。儿子回来也不信，还要考考我，叫我站门口，认墙上的字，结果我看得比他还清楚。 ”
说到这里，老康兴奋地站起来，要我们随便指条幅上的字，看看他的眼睛有多好。一个个字认过去，满脸沧桑的他，露出孩童般快乐的笑容。除了眼睛好，老康的另一桩得意事，是他种的人参果，据说整个 定西地区还没有像他这样一盆花结出 15 个果的。 “ 这是个吉兆，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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